清秋的冷风再度吹动,带起林间纷**错的枝桠,在凛冽的寒流里哗啦啦的作响。穿行而过的秋风鼓荡起蒙德逶地的衣摆,宽大的黑色袍子向着身侧舒展开来。露出的蒙德结实的胸膛上覆盖着的,坚韧而精致的深棕色镶铁皮甲以及他两肋下方被金丝鹿皮刀鞘所包裹着的锋利短刀。
他的嘴角带着凌厉的浅笑,就这样半跪在凯特琳的面前。但却显得像是迎着北方寒流走来的死神,冷风穿透他空洞的胸膛,盘旋在骨缝之间的最深处,交织出镇魂般低沉的回响。
这是低诉,也是轻语,神眷之名下的葬魂牧师果然不同凡响。
“蒙得啊……教廷的那位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吗?感谢你能在这种危机情况下拯救与你并无关联的西德里克的人民。”
凯特琳虽然常年居于北地高塔之上,对于当前的实事少有了解,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于现如今的大陆情况一无所知。在各地运送而来的奏章文献当中,她还是可以清楚地明白这几十年以来颇为出名的人或者是事。而恰巧,这几十年来崛起的人物的典范当中,蒙德的名字位列其中。
因此,在对于教皇国的来客的态度上,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牧师,凯特琳还可以对他显得友好一些。但是蒙德不同,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就算是在教皇国内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所以,凯特琳现在也只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随意被扣上什么叛国罪,这恐怕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或许事情不会这么严重,但自己那个父亲对自己长久以来严苛的态度还是让她必须得谨慎起来。
“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曾经同样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本能罢了……换做是阿提拉的话,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吧。这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义务。我们背负着传奇,就要承担住它带来的责任。”
对于凯特琳态度上的转变,蒙德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从地上站起来。他站在凯特琳的面前,目光平静而又悠远叹息着。
就像是导师对于学生们的提点,甚至于令凯特琳感觉,这就像是元老院里那些老迈的,自命不凡的长者们的教诲。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凯特琳倔强地抬起了头,她的视线与蒙德的目光对上。她蹙着眉,看上去显得颇为不满。长久以来的独自生活令凯特琳懂得了依靠自己而不是他人,因此,当蒙德教诲她的同时摆出这一般姿态来也是令她难以忍受。
“唔……”
看到凯特琳这么大的反应,蒙德也是略微有些惊讶。他刚刚的摸了摸鼻子,咧开嘴角笑着。
“其实你也不用在意这些的,这只是一个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的老家伙对于公主殿下的一些小小的提议罢了,说到底还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算是年龄大了的人的碎嘴吧。”
“……”
凯特琳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低下头,视线被垂下的眼睑遮盖,不再去看着蒙德的模样。等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非常轻柔,像是风中的飘絮。
不知道这是对于老年人的尊重,还是对于自己过激反应的反省。
“那你请继续吧,抱歉打断了你。”
不过话说回来,蒙德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老吧。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老成,但是其实上也就二十岁往后左右的样子。哪怕是接近三十,这个年龄也只是算得上年富力强而已,离真正的老麦还差得远了。
注意到了凯特琳的动作,蒙德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这位异国的公主殿下明显还是太过于年轻了。再加上长期居住于象牙塔中的生活,她的社会经验基本上是少的可怕。就算是从书中汲取到的常人无法汲取的知识,那也只是参考,而不能够当做真正的生活经验。
但是相应的,他同样也觉得这样年少轻狂的盛气凌人要远好过于被现实磨平棱角之后的老奸巨猾。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一切都还没有定型。正是因为年轻,一切都还可以改变。也正是因为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这样想着,抬起了头目光投向西德里克广袤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叹息。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听上去或许很可笑,这并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东西。我只是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圣座手中的一把剑,有命令,我就听从就可以了。
或许是这样的吧,有段时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的心口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我是从地狱归来的亡魂,是为了将波西米亚王朝拖入沉沦的深渊而存在的。但是后来,当我从战场上归来之后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除了复仇之外,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我说一个假设吧,如果我复仇成功了,波西米亚王朝就此覆灭,那么我的存在的意义就已经达成。这样的话,难道说我就应该因为失去存在的意义就去死了吗?
不可能的,我存在的意义并非只有这一些。就像这个世界上,这片艾尔维泽大陆上万千生灵存在的意义一样。我也在寻找,我也并不清楚,只是依稀有了方向。因此,我只是为了找到我存在的意义而努力的存活下去。”
蒙德低下了头,柔软的黑色短发垂落在他的额前。在阴云盘旋的天空下,他面容上的微笑冰冷的像是没有温度。他明明就站在这热闹的村落里,但却好像突兀似得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整个人与这方小的天地中其他存在的一切都隔绝开来的一样。
细雨再度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浸润了脚下的土地,深色晕染开的潮湿泥土勾勒出世界苍白的雏形,像是破败的轮廓。
蒙德抬起手指,落下的雨点在指尖破碎,飞溅出晶莹剔透的水花,宛如破碎的珍珠在垂帘的雨幕中令人心醉。他的嘴角翘起了冰冷的弧度,看上去像是在冷笑。
眼瞳中的视线带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像是孤高王座上的君主般带着漠视一切的空泛与苍白。
灰蒙蒙的天空下,纯白与灰黑夹杂的空气里,凯特琳突然感觉有些浑身发冷。
这种疏离的冷漠眼神,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凯特琳的面前。在那座高耸的北极高塔的巅峰,位于顶端的凯特琳的房间里,她一次次的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目光,然回应她的永远只是冰冷的空洞。这是长久以来独自一人生活养成的习惯,在茫茫书海之中遨游的她向来是将自己当做一位记录的旁观者而不是身临其境的亲与者。
这种仿佛漠视的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令凯特琳不禁怀疑,这真的是自己曾经的眼神吗?
蒙德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白色的烟卷,这种从南方流传而来的烟丝,颇受当今人们的喜爱。只要用白纸包裹着晒干就可以制成一根烟卷,如今西德里克的年轻人们当中倒是流传的这些。烟卷燃烧发出的气味带着令人迷醉的熏香,会让人在朦胧中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所以蒙德偶尔也会在身上带上一根,在闲暇之余抽一抽。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了烟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青烟伴随着他的动作从鼻孔从嘴巴里溢出。他随手甩掉燃尽的烟蒂,神情再度恢复的那副慵懒的样子,他擦了擦袖子环顾着四周的人群,对着凯特琳说道。
“你看,就像周围的他们一样。他们现在居住在这里,他们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如今的生存而斗争,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这就是平民们生活的意义。
而那些贵族并不一样,他们不需要为了生存而斗争,他们不需要关注战事国情,他们只要关心好自己的商队究竟盈利的多少就行了。更多的时间里,他们把它放在了用翡翠与玛瑙装饰自己并没有多大用处的衣衫。
贵族的奢华与贫民的困苦,难道你能够说贵族们的生活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吗?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恕我直言,这就是千百年以来西的旅客从辉煌逐渐走向衰败的原因。
言尽于此,或许言辞会有些尖锐,但千万请公主殿下不要在意,毕竟只是戏言而已。最后,我还是衷心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找到你存在的意义,告辞!”
蒙德对着凯特琳微微一笑,从宽大的衣袍里摸出一顶黑色的帽子。他抓着帽檐戴在了头上,对着凯特琳优雅的鞠了一躬,然后在即将而来的漂泊大雨中踩着轻快的步伐逐渐离去。
“等等……”
凯特琳在背后叫住了蒙德,在垂帘的雨幕中,她的发丝贴在了脸颊上,令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轻轻咬着嘴唇,垂落在两旁的双手握得紧紧的。细密的雨丝里,她的轻柔但却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雨点的波动而颤抖着。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蒙德摸了摸他脸上青色的胡渣,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卷,在一片袅袅的青烟中笑了。
“一部分是阿提拉委托我的工作,而另一部分的话……我的女儿要是还活着,大概也有你这么大了……”
他回了挥手,大笑着转头走了起来,他的身影在一片烟雨中逐渐模糊了开来,像是水墨晕染的古画,逐渐消失在了凯特琳视线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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